孙铭徽:常规赛期间被诊断焦虑和抑郁 睡眠质量很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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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月29日讯广厦球员孙铭徽接受媒体人“赵环宇Basketball”采访,透露自己原本计划去现场看总决赛,怕看了内心不舒服结果没去。\r

以下为采访原文:\r

被辽篮淘汰的那个晚上,孙铭徽哭了,他把脸深深地藏进毛巾里,任由泪水流下,坐在板凳席上久久不愿起身。那是他第一次因为篮球哭得如此失控。总决赛两次被辽篮4:0横扫,他没哭,被福建队“黑12”爆冷淘汰,他也没哭,可是无缘总决赛的那一刻,他情绪崩溃,哭了出来。\r

这轮系列赛,他打出了2场现象级的比赛。G2,他三分球15中7,拿到27分6篮板6助攻,帮助广厦在客场扳平总比分。G3回到主场,他攻势不减,扔进6个三分球狂砍33分,各种强投近乎无解。5局3胜的赛制之下,身为“下狗”的广厦赫然发现,自己距离晋级只有咫尺之遥。\r

联想到广厦赛季初的困顿,如此局面简直是一个奇迹。\r

常规赛第11轮,他们7分憾负浙江稠州,目送对手豪取11连胜并坐稳联盟榜首的同时,也眼睁睁看着本队排名下滑到联盟第12。“老大难”的外援问题仍在发作,左腿腓骨骨折的胡金秋尚未复出,大伤之后的赵岩昊迟迟找不回状态,这支5年两进总决赛、被普遍视作总冠军竞争者的球队,突然陷入了四面楚歌的境地。\r

孙铭徽的状况,也没有好到哪去,截至常规赛第11轮,他的三分球命中率只有26.2%。另一方面,他的声望正处于职业生涯的最低谷。他有两大“罪状”,第一是亚洲杯“死亡背传”,第二是校园行“球砸学生”。尽管两件事都事出有因,却也百口莫辩。\r

所以,当他们在收官阶段打出一波9连胜杀到联盟第7,孙铭徽才会感觉“像做梦一样”。\r

“我都不知道咋打出来的,场场40分钟以上。”此刻,孙铭徽坐在钱塘江畔的一间茶室里,向我回顾刚刚过去的一季。\r

他左脚拴着一根细细的红绳,特别显眼,让人联想起端午节寓意“祛病强身”的五色丝线。后来我才知道,青年队时期,他的左腿骨折过,至今还有3片碎骨在里面。“比完赛一直疼,我没当回事,还走路呢。拍完片子,完了完了走不了了。”他乐了起来,东北口音也变得浓重。从那以后,他就习惯在左脚拴一根红绳。\r

比赛季末9连胜更像做梦的,是“下克上”淘汰广东。那不仅终结了华南虎连续20年挺进季后赛四强的纪录,也让孙铭徽个人终于尝到了在东莞篮球中心赢球的滋味。这轮系列赛开始前,没有多少人看好广厦,但胡金秋抢爆了易建联镇守的广东内线,孙铭徽则顶住了广东后场的轮番逼抢,历史定律面前,广厦笑到了最后。\r

其实系列赛的天平,从G2便倒向了广厦。\r

那场比赛的终场哨声响起,胡金秋缓步走向中线,在主场球迷的欢呼声中拥抱了孙铭徽,他在他耳边留下五个字:“兄弟,辛苦了。”\r

十几年前,他们月薪不足1000,在麦当劳分食一份汉堡套餐,孙铭徽吃薯条,把汉堡让给了胡金秋,他知道库尔勒乡下来的大秋好奇它的味道。彼时他们是“食同席”的伙伴,现在他们是肩并肩的袍泽,十几年的朝夕相处让他们最懂彼此的艰难。\r

常规赛第一阶段,孙铭徽被诊断为“重度焦虑,中度抑郁”。这大概率与过去一年长时间的封闭生活有关。于是,他开始吃药调节,却无奈地发现“第二天会更难受”,严重影响备战和比赛。而且,他睡眠质量变得很差,总是做一些奇奇怪怪与篮球无关的梦。\r

此外,还有身体超负荷的运转。卡明斯在揭幕战的意外受伤,使得广厦后场的轮转捉襟见肘,孙铭徽的上场时间飙升到联盟第5的39.2分钟。第一阶段,他几乎全程带着右肩的伤势在打,因此错过了乔尔杰维奇的第一期国家队。\r

窗口期,他接受了PRP治疗,这种治疗,他世界杯之后每个赛季都要至少接受2次。一种叫做“富血小板血浆”的血液制剂,会通过很长的针头输送到关节腔里,以期促进细胞的增殖与分化。2019年,为了不错过世界杯,他搁置了计划中的手术,后来,这台手术又因为“新冠”疫情延宕至今。这正是他右肩总是缠满肌贴的原因。\r

除了“多灾多难”的肩膀,还有右手食指、脚踝……而最严重的莫过于腰伤的恶化。元旦前夕,他一度生活难以自理。“穿裤子、穿袜子自己都穿不了,起床很难很难。”在主教练王博的劝说下,他回杭州治疗了4天,能走路之后又火速回归,仅因此缺席了3场比赛——这也是他本赛季缺阵的全部场次。\r

球队前途晦暗不明,他实在无法心安理得地继续养伤。“因为没达到那种腿断了打不了的程度。”他轻飘飘地说,“我觉得这是我的一种信念吧,不管什么伤,只要能站起来在场上,我就会去坚持。”\r

所以,我们大概能明白孙铭徽为何要哭了。\r

如果从一开始就顺风顺水,他不会哭。如果从一开始就毫无还手之力,他也不会哭。糟就糟在,这个赛季他经历了太多。糟就糟在,连扳2场之后,他们有了“不该有”的期待。他的泪水是在半决赛之后流的,但他的泪水并不仅为半决赛而流,它为一整个赛季甚至上个赛季而流。\r

辽篮称得上是孙铭徽的苦主。季后赛生涯,他面对辽篮13战仅1胜,胜率仅7.7%,尽管觉得跟任何对手都能“五五开”,但他还是没想到他们真就差点做到了。他当然有足够的理由去期待,先后淘汰最近六年最强的两支队伍,这是何等的成就?可接下来的故事,大家都知道了。G4下半场,广厦突然哑火葬送好局。G5客场决胜,失去胡金秋的他们显然不会再有机会。\r

G4输球的那个夜晚,孙铭徽和胡金秋在同一家医院相遇。一个因为中暑去输液,一个因为崴脚去拍片子。检查结果显示,胡金秋骨挫伤外加韧带损伤,已无法再战。他很想打,但医生坚决不同意,于是退而求其次,和孙铭徽一起飞赴沈阳。生死战,他要站在场边为队友们呐喊助威。\r

候机时,胡金秋跟孙铭徽说,这大概是命运开下的玩笑。连续两个赛季,“广厦三少”又是只剩孙铭徽一人在勉力维持。那声“兄弟,辛苦了”,十几天前是队友之间的加油打气,十几天后竟像是一个悲戚的预言。\r

孙铭徽说,他相信有命运这种东西,“但是,我觉得大家的努力可以改变命运。”\r

有时候的确如此,比如8进4对广东,有时候则未必,比如半决赛对辽宁。\r

我问他:“你会不会憎恨命运的不公?”\r

他想了想说:“我觉得没有这些经历,突然一步登顶的话,自己拿的也不会特别的有那种……怎么说呢……特别喜悦的感觉,因为我觉得,想取得成功就得遇到很多困难,这是我们人生中应该去面对的,我觉得不光心理上还有身体上都是这样。”\r

他说得很通达。可理智是一回事,情绪又是另外一回事,被辽篮淘汰的那天晚上,他还是哭了,张镇麟、赵继伟过来安慰他,他还是自顾自地哭着,仿佛要一次性地把这一年积攒的不顺释放干净。\r

这个强硬的男人,这个敢于用1米86的身体迎向任何对手的小个子,竟然也有如此脆弱的时刻。他轻易不会暴露自己的脆弱,他上一次哭,还得追溯到2020年母亲节。\r

那天,他准备驱车从老家赶往杭州,放好行李准备上车的一瞬间,小他17岁的妹妹哭着冲过来抱住他,说什么都不让他走。妹妹一向是他最疼爱的人,她哭,他也哭了。他向我展示他的屏保,那是一家四口几年前的一张合影。\r

情绪这种东西很鸡贼,它总是攻击心理防线最薄弱的地方,这样的地方有一个共性,那就是“在乎”。因为在乎,所以脆弱。\r

半决赛G1,孙铭徽三分球8中0,无力阻止“开门黑”,赛后他在朋友圈写道:“今晚我打得像屎一样。”那天是他的27岁生日,可是他沮丧到连生日都不想过,总经理缪寿守、主教练王博、胡金秋都打来电话劝他。胡金秋说:“输球只是人生的一部分,生活还要继续,这个生日必须要给你过。”他这才强打起精神,接受了队友们的生日祝福。\r

“和所有人一样,有时候我也需要家人、朋友的安慰、照顾和陪伴。”孙铭徽说。\r

被辽篮淘汰的那个晚上,他失眠了,紧绷了一整个赛季的神经突然松弛下来,让他的精神失去了束缚,轻飘飘再难落地。这个赛季发生的一切,像过电影一样在他脑海中来回播放。伤病的屡次侵袭,一些冷门的输球——甚至输给从未输过的对手同曦。林葳超神的发挥过后,孙铭徽此前在某档综艺里的一句话被“挖坟”群嘲,当时他说的是实话,只不过时移势易……\r

舆论有时就是这么凉薄,有时候连自家球迷也不例外。半决赛G4,孙铭徽望着看台上大喊“王博下课”的球迷,无奈地摊了摊手。“很伤心。”他直言不讳,“没有必要,真的。假如我们连山西都没过去,大家是不是对我们期望就没那么高了?他们怎么就不会考虑我们有多难呢?”\r

这种感觉,他是熟悉的。去年亚洲杯,他全程阳性,与黎巴嫩的1/4决赛前夜,他整夜未睡,发烧、呕吐,第2天的比赛还是打了34分钟。后卫线无人可用,他不上谁上呢?可到头来承受骂名最多的,还是他。直到去年12月大家知道了“阳了”是多么痛苦,才渐渐有理性的声音传出。\r

“不理解就不理解吧。”孙铭徽说,“我觉得理解的人确实理解,不理解的人他就是想去黑你、想去骂你。”恰如那一刻的王博,辩解再多也是徒劳,所以他只能苦涩地竖起大拇指,仅此而已。\r

回顾整个赛季不平凡的历程,孙铭徽用“不容易”来总结全队,总结自己,则用了“中规中矩”。尽管打出了史诗般的两轮系列赛,生涯最低的投篮命中率和三分球命中率却让他难以对自己满意,于是折中一下,“中规中矩”。\r

此刻,我们面对面坐在与钱塘江面垂直距离150米的茶室里,3.8公里以外,就是浙江稠州在总决赛启用的新主场——杭州奥体中心,几个小时之后,总决赛G1就会在那里热闹开场。孙铭徽原本计划去看比赛,甚至已经跟吴前要了票,但他想了想还是没去。\r

“去看了的话,怕心里边还是不舒服,算了。”他的声音很低,好在茶室足够安静,他的每一个字我都听得真切。\r

每一个字我都听得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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