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届欧洲杯上，英格兰和格鲁吉亚两队都是白底红十字的圣乔治旗。但两队球迷展示旗帜的方式完全不同，格鲁吉亚人把旗帜披在身上，就像一个个朝圣者，英格兰人把旗帜密密麻麻挂在看台边缘，就像占领了一块坟地。

尽管英格兰人赢得了胜利，但他们真的很无聊。从足球到球迷都很无聊。在整个120分钟里，他们的球迷大多数时间也被自己球队的足球催眠，让人搞不清楚他们是在观看球赛还是等待末日审判。

英格兰球迷早在3天前就已经开始聚集在杜塞尔多夫。他们徘徊在老城区大大小小的各国风味餐馆外，他们对美食没有认知能力，从一大早开始就在买啤酒。啤酒不仅是他们的肠胃填充物，也是他们的衣服，在德国鲁尔区的冷雨里，他们普遍穿着短裤，靠一身酒气御寒。如果他们醉卧街头，这也或许可以是他们的被盖。

从赛前一天开始，杜塞尔多夫市政府就下令要餐馆收回摆在街沿上的桌椅，因为它们都可能成为英国足球流氓打架的道具。笔者在比赛开始前到达杜塞尔多夫球场，离球场最近的一家餐吧也在拆除店外厚重的长凳，只保留一张把店门挡住的桌子，到比赛结束后，他们将只能提供外卖。

和英格兰球员构成不同的是，英国球迷普遍是中青年白人男性，他们那种丑陋的装疯卖傻球迷文化似乎很难传染给本国其他成分的国民。这和瑞士的气质完全不同。瑞士队从球员、教练到球迷都是多元的，我在停车场里出来，前面一位瑞士女球迷正在把瑞士球衣裹到自己的葡萄牙球衣外面，她是一个葡萄牙移民。

瑞士足球的气质在雅金、扎卡、阿坎吉3个人身上得到了最好的体现。雅金和自己的兄弟都是土耳其人，他有着高雅的谈吐和外观。过去2年主力球衣扎卡一直和他不对劲，不断挑战雅金的权威，但雅金把矛盾处理得很好，这不仅是近年最强的瑞士队，也是扎卡表现最出色的瑞士队。

阿坎吉则是一位真正的领袖。他和扎卡的存在让瑞士踢出了更有大脑的足球，阿坎吉超强的阅读比赛能力让严重缺乏创造力的英格兰球员表现得就像小学生，他射失点球，但他在120分钟里的表现仍然是大师级别的。他之前的脚下败将意大利人该回去好好总结，意大利国内那些基于种族主义的足球选材理念是否应该根除，例如认为黑人脑子不够用不适合踢中卫、后腰等位置。

这三个人是杜塞尔多夫这场1/4比赛真正的狮子，瑞士球员资源不如英格兰丰富，不是所有位置都能找到效力重要球队的球员，但是瑞士踢得更有创造力、更精彩，甚至在120分钟快要结束的时候仍然在试图直接结果英格兰。

这场比赛当然有其无聊的一面，但更多是属于英格兰。英格兰足球对欧洲杯这样的赛事所能作出的贡献并不比因为禁赛而缺席的俄罗斯更多。反正也就是可以提供大量的球迷跨国来买酒，然后找人打架。2016年在法国，英俄两队球迷打过一次，俄罗斯以少胜多大比分取胜。

最近几天中文媒体上有很多讨论，欧洲杯是否相对过去变得无聊？其实这个讨论的前提必须是：人们是否无法接受自己心中的强弱阶序在现实中变得模糊？因为你必须要承认，在晋级的英格兰很无聊的同时，瑞士踢得并不无聊，已经出局的奥地利也不无聊，还有西班牙是连续以精彩的表现闯入半决赛。

英格兰的无聊是天生的无聊，他们从来就很少精彩过，精彩也不是他们追求的目标。在巴恩斯和加斯科因之后，英格兰就再也没有有趣过。除非你总是喜欢去相信那些文笔一塌糊涂的英国小报“足球作家们”的胡吹，或者你干脆把这些“英国足球作家”的中文搬运者们当作最懂世界足球的专家。

在过去的几年里，瑞士足球也曾是我着重关注的对象，因为自从1990年代中期以来，瑞士足球已经是事实上成为一支表现稳定的欧洲准强队，他们几乎连续地获得大赛参赛权，尽管连续2届欧洲杯都倒在8强点球大战的门槛上，没有实现历史性的突破。

长期阅读瑞士媒体，瑞士足球给我第一个突出印象是，足球并不那么重要，它只是瑞士人从事的多种体育之一，很多俱乐部其实很穷，预算一丁点，很多球员的收入在瑞士社会里属于中下阶层。足协不强大，足协官员并不重要，球员、教练则被放在重要的位置。

就像雅金和扎卡的矛盾，两人都很有条理地在媒体上阐述过自己的观点，就像2个候选人的施政演说，但是这种争执停留在了职场分歧的层面。矛盾并没有影响瑞士人，反而是他们踢出了更有个性的足球。在所有足球后进国家里，瑞士最近20年的稳定成绩从何而来，其实才是最值得研究的。

体坛周报特派记者王勤伯发自杜塞尔多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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