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提香的长发 张稀哲的胡须 我终于明白为何不再爱国安

李提香的左脚传中兜出了一道美妙的弧线,精准地越过国安后卫的头顶,广州城外援卡尔多纳舒舒服服地把球顶偏。广州城也迎来了中超历史上最长的13连败。

李提香的这脚传球,被中国左脚长传球技术最好的球员之一的徐亮赞美了整整三遍:这球传得太好了。

李提香这个球员,在球场上总给人一种不同的感觉,并不是因为他的头发比所有人都长,而是他无论在哪里,你都能够感受到他在踢一种不同于别人的足球。

这种足球叫「提香风格」。

即将33岁的李提香,每一次跑动、拿球和出球都能让人感受到「提香风格」的存在,他默不作声,但场上无处不在。

初次见到李提香,是在2011年,帕切科一口气从89和91两个梯队里的近二十名年轻球员上调一线队。老帕很喜欢李提香,那个时候的李提香外表性的标志还不是长发,而是瘦弱的身体,还有文质彬彬的气质。

如果不踢球,你会觉得这个男孩子,就是个刚刚走出大学校园的男生。

在我的印象中,李提香的首秀是在一场足协杯的比赛中,对手是谁已经忘记了,但隐约记得,那场比赛比李提香年龄还小的雷腾龙好像还进了一个球。当时的李提香踢得很慌乱,瘦弱的身体,经不起对方的冲撞,那场比赛他发挥得并不好,身体对抗差的缺点暴露无遗。但他的踢球风格令人耳目一新,在无对抗情况下,他的左脚转移调度,脚法之精准,思路之清晰,确实少见

转眼之间,11年过去了,现在的李提香已经结婚生子,瘦弱的身体也已经长成,但比身体成长更快的,其实是他的意志品质。经历了在国安的蛰伏,他游走石家庄和广州等多个球队,最后他成为了这支广州城唯一能够倚仗的人。

广州城的13连败,原因多多,伤病问题最为严重,唐淼、叶楚贵、黄政宇等多名主力球员大伤停赛,李提香一个人,从后往前,从前往后,尽可能地把这支球队扛起来。尽可能地给这支球队一点点希望。

就像他昨天晚上,差点用一脚美妙的传球,终止了球队的连败。

「提香风格」的足球是什么,我也说不清。但有些人就是这样,从来不张牙舞爪,也不往聚光灯下凑,但却让人无法忘记。他的才华,终究不会被时光抹灭,相反,时间会让人更加地记住他。

这一场比赛,场上我只关心两个人,一个是李提香,另一个是张稀哲。事后想想,如果张稀哲、朴成能够跟李提香一起在职业生涯最高峰的时刻搭档,他们会擦出怎样的火花。或许,1+1+1不会有比3更好的效果,但他们的足球,让我们能够为之充满幻想。

张稀哲的成名比李提香早,对于北京国安来说,他是天之骄子一般的存在。在李提香还没有进入一线队的时候,张稀哲已经在中超留下进球,而李提香的进球,直到去年才在国安身上实现。

上一场比赛进球后,有人贴出了一套图,这是张稀哲在国安12年来的积累,12年为同一支球队进过球,张稀哲的这项纪录,应该在中超也算是壮举。

2010年的时候,张稀哲面对河南建业,一脚远射和一脚吊射,技惊四座。那个时候他的,还那么瘦弱,一笑起来就滋出两个小虎牙,短短的头发,还没有纹身,感觉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高中生。

现在的张稀哲,可以说胖了,可以说壮了,他的下巴留起了小胡子,他的手臂上雕刻着图案,尽管跟12年前变化很大,但我对他却毫无陌生感。

突然,我想到了我的儿子。他现在还那么瘦小,虽然比刚出生时已经长了一两倍的身高,但他的胳膊那么细,腿那么长,小胳膊小腿好像一扭就断的莲藕。过几年,他可能也会留起胡子,蓄起长发,甚至会雕刻纹身,他会成为他自己。不再听我的话,离开我,不再会坐在我怀里听我讲故事,不再会靠在我身上玩变形金刚,他的鞋带开了也不需要我去给他系,他现在的天真可爱恐怕会一去不复返了。

但我依然爱他,不是吗?

我们为什么关注了李提香,为什么关注张稀哲。因为,他们的成长灌注了我的心力。

初出茅庐的他们,瘦小的身姿,腼腆的笑容,就好像我儿子现在的样子一样。然后,他们变得越来越强壮,从一个男生变成一个男人,生活是他的,球场是他的,职业生涯也是他的,但我可以陪伴着他走到今天。

那些年哪个国安球员不是如此。2012年的侯森,还留着学生一样的短发,白白嫩嫩的,笑起来腼腆极了。他学着徐云龙的样子,用自己的球衣给小球员遮风挡雨,好像觉得自己已经是个男人了。还有于洋和雷腾龙,他们都那么的瘦弱,跟对方的外援前锋一比,就好像可以被随意欺凌的孩子。

经过了这些年,无论他们是离开还是回来,是坚持还是努力,但在我们的眼睛里,都留下过他们曾经稚嫩的画面。

我的儿子今年六岁,踢足球一年来,进步缓慢,但我仍然看到了他从在场上只知道躲在最后面守门,到现在可以大喊「要球」的进步。

十多年走来,步入中年的我们身体已经远不如当初康健,偶尔会睡不着觉,或者口舌起泡,今天腰疼了,明天不适了。这是时间带给我们的损耗。但同时,这十几年来,我们也看到了周围很多人和事的成长。

比如,李提香的头发,张稀哲的胡须。

李提香和张稀哲这批孩子之后,再让我有这个感受的是杜明洋,而后是巴顿和张瑀。我还记得,杜明洋第一次进球,就有他的同期球员曹翰晨还是同乐,已经记不清了,在微博上说:"你给大家争了气。"

那个时候的杜明洋,跟几年前的李提香没什么区别,腼腆,瘦弱,一上场就好像刚进幼儿园的孩子,慌里慌张的。

后来有个叫巴顿的孩子,他代表国安比赛,进球,在赛后接受李晶采访的时候,居然哭了。那个眼泪,跟我儿子刚上幼儿园那天,我去接他的时候是一样的感觉。我儿子说:"上幼儿园太难了。"

巴顿当时一定想说,能为国安上场太难了,能为国安进球太难了。

那个时候的巴顿,哭起来也是个孩子,嘴咧得特别大,可爱极了。

第一次见到张瑀是在京津冀杯上,他比别的球员大了三岁,看起来也更成熟,比赛前最后时刻,他自己一个解围,把球踢进了自己的大门里。那个表情,就好像一个考试考砸了的学生,傻了吧唧地站在那里。

后来,施密特用他打主力,没想到第一场上来这么厉害,居然防住了强队江苏队的冲击,当然,他后来也犯错,犯错之后还是跟最早的时候那样,傻了吧唧的站在那里,给人一种憨憨的感觉。

在他们之后,最后一个给我这种感觉的应该是郭全博了。还记得他第一次出场的那次比赛,对方的射门被他抱在怀里,按在地上。他听见了中场的哨声,他激动得都快哭了,自己攥着拳头给自己鼓劲,好像是在说:我成功了。于洋过来拍了拍他,就好像当年杨智拍了拍自己一样。

从张稀哲、李提香到巴顿和郭全博,这些人无论他们踢得是好是差,无论是成为国安的主力还是对手的核心,无论是还在替补席上坚持,或是已经退役。我都见证了他们的成长,见证了他们的整个足球人生的起起伏伏。

我突然意识到,现在的国安,我为什么不爱了?

因为这些球员,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写到这里,我又回头看了看已经睡熟的儿子。他还那么小,他能在我身边一直成长,时间记下了我对他的灌注,时间也在他身上留下了我的痕迹。

而如果现在有人跟我说,要把我儿子抱走。然后给我一个比他跑得快,比他个子高,比他技术好,什么都比他强的孩子,我会乐意吗?

不会,我会杀了那个人,让他还我的孩子。

看看现在的国安吧,除了张稀哲,于洋和侯森,亦或在算上朴成。还有那些人跟我有关系?他们踢成什么样子,我为什么要关注?如果不是这身绿色的队服和金色的队徽,他们在哪里,我都不会在乎。

过去,我们为闫相闯而遗憾过,也为黄博文愤怒过,说句实话,这些都出于本心。因为他们刚登场的时候,就好像一个呱呱坠地的婴儿,太小了,太可爱了,他是属于我们自己的孩子。所以,后来才有遗憾,才有憎恨,是因为之前爱得太多。

但现在,为什么我不爱了?

作为一个陪国安走过快30年的北京球迷,现在把高天意和李提香的照片放在我的面前,说实话,我对高天意没有任何的感情投入,相反我会觉得李提香才是我应该关注的对象。同样的,张玉宁在国安踢了三年,表现不能说不好,但如果他旁边站的是巴顿,我会想起巴顿年少时为进球而痛哭的画面,而不是现在张玉宁的舍我其谁。

我本来并不是一个狭隘的极端主义者,但我无法否认时间在自己心中的镌刻。所以,我也无法接受李明抱走国安自己的那些呱呱坠地的婴儿,然后跟我说,我给你找来的这个,比国安的那些,更高更快更强。

可他终究不是我的。相比于最终的结果,我更愿意陪着这些稚嫩的、瘦弱的、腼腆的国安小球员们一起成长,见证他们从失误到成熟的过程。就跟对待我自己的儿子一样。

你李明现在非得让我接受柏杨是我儿子,对不起,那是你李明的亲儿子,我生不出这样的儿子来。

现在的国安还有什么让我爱的?张玉宁,他来之前就名满天下。高天意,他来之前已经在江苏拿到了冠军。柏杨,他来之前已经背负了叛徒的恶名。邹德海,他来之前就觉得自己是天下第一。未来,他们好与不好,跟我有什么关系?张玉宁的成长,我参与了吗?高天意的冠军,我见证了吗?柏杨的背叛,我管教了吗?邹德海的臭牛逼,是我教的吗?

这些人在我而言,甚至不如穿着蓝色球衣的李提香,穿着紫色球衣的巴顿。这些人对于我一个国安球迷来说,跟我有什么关系?他们即便再优秀,也是别人的孩子。更何况,像高天意这种人,到了33岁,也不会踢出李提香一样的足球。他们从一开始,就是工业足球的螺丝钉,而失去了自我风格的坚持与发展。

我不爱这样的国安,他们与我无关。我也不爱这样的球员,他们不像是个人,更像是个AI机器。随时可以去别的球队,在别的足球风格和文化中继续使用。

他们,没有「提香风格」。他们就是来表演的,而我们成了花钱看表演的人。

现在的这支北京国安,失去的并不仅仅是老一代的国安球员带来的精神,还失去了不止一代球迷对国安的感情灌注。周金辉所谓的国际化、专业化、技术化,最终让北京国安成为了一个踢球的机器人公司,场上的这些人别说代表不了北京,他们也代表不了北京足球,他们甚至都代表不了自己。

我想起了儿子这两年喜欢的游戏「植物大战僵尸」,现在的国安就好像僵尸,只能依靠吃别人的脑子来续命。而实际上,国安已死,不仅仅是王晓龙的一句话,而是我们后知后觉的事实。

我爱的北京足球,已经随风逝去,仅剩下的,是李提香飘散的长发。我爱的北京国安,已经化为枯骨,仅剩下的,是张稀哲下颌的胡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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